許音突然覺得夜風越來越冷了。

迎著刺眼的燈，她看不清沈聽瀾的表情，只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。

事實上，她一直都看不清他。

而她在他面前卻一覽無餘。

“原來，你老公是他？”身邊，柳熙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，玩味笑著。

許音身子一僵，只覺得擡不起頭。

她這段見不得光的婚姻，就這麽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了只見過兩面的柳熙面前，還是在一向不愛露面的沈聽瀾陪別的女人參加完星熠秀之後。

太悲哀了。

“姐姐，”柳熙歪頭，聲音幸災樂禍，“你婚姻是不是快要窮途末路了？”

許音猛地望向他，下一秒拿出手機打開微信：“不是要還我錢嗎？還完了柳先生就離開吧。”

她不想成為笑柄。

可下一秒，一只蒼白的骨節分明的手，抓住了她拿著手機的手腕：“回來的這麽早？”沈聽瀾的語氣很涼，在看見她手機屏幕的微信頁面時目光一緊。

許音掙了下，沒能掙開，幹脆擡頭看去。

這一次終於能看清他了。

他仍舊西裝筆挺身姿清華，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男士外套上，眼神漆黑幽沈：“回家。”

回家？

許音穩著身子，頭仍有些暈，卻還是義無反顧順著他的力道朝別墅大門走。

柳熙懶洋洋的聲音傳來：“慢著。”

沈聽瀾腳步一頓。

柳熙勾了勾唇，笑得邪氣：“姐姐是我今晚的雇主，我可不能隨便讓人把她帶回去。”

沈聽瀾眼神一冷：“雇主？”

柳熙將鉆石項鏈拿出來晃了晃：“出手闊綽的雇主。”

沈聽瀾緊盯著項鏈，胸口罕有的沖上來一股怒火。

他當然認識那項鏈，他送給許音的，只是他沒想到，她會轉手送給別人。

柳熙再沒多說什麽，看向許音，輕笑一聲朝她走去。

沈聽瀾目光一冷。

柳熙慢條斯理解釋道：“我拿外套。”

說著，他已經走到許音跟前，將自己的外套拿了過來，隨意掃了眼她的手機屏幕，懶懶道：“錢就不還了，突然覺得欠著也不錯。”

他揮揮手，轉身上了跑車。

許音看著跑車消失在夜色中，心裏松了一口氣。

沈聽瀾看著她的表情，神色一沈，低頭看見自己抓著她的手，眼中滯了滯飛快松開：“回去。”他率先朝別墅大門口走去。

許音看著他的背影，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，直到酒意消散了些，才終於回了別墅。

沈聽瀾已經脫了西裝外套，長腿交疊坐在沙發上，一縷碎發耷在額前，他也沒管，說不出的華麗清貴。

許音看了他一眼，直接去水吧臺，想要倒一杯溫水。

“項鏈，你給柳熙了？”沈聽瀾突然開口，嗓音低沈，只是一件小事而已，卻莫名的計較。

許音腳步一頓，側身反問道：“宋小姐的項鏈，是你給的？”

“暖暖只是剛回國，沒有首飾……”

“我的首飾那麽多，送出去一個兩個又怎麽了？”許音打斷了他，語氣有些鋒銳。

她腦子裏卻控制不住地去想，她那麽多首飾又怎麽樣？他送給宋暖暖的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。

沈聽瀾安靜下來，過了一會兒才又道：“在秀場，為什麽那麽說？”

許音沒動：“怎麽說？”

沈聽瀾靜默幾秒鐘，才擠出兩個字：“妹妹。”

許音停了下來，水也不願喝了，轉身走到沈聽瀾對面的沙發上坐下：“你要我怎麽說？你說你不會去星熠秀，結果出現了，還帶著別的女人。你要我在那種情況下，說我才是你的妻子？”

沈聽瀾皺眉，擡頭盯著她的眼：“我的確對你食言了，”他頓了頓，“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宋小姐拜托你，你不忍心拒絕？”許音接了他的話。

沈聽瀾默了默：“所以，為了彌補，我本打算公開你我的關系。”

許音睫毛一抖：“你打算公開我們的關系，只是你對我食言的補償？”

這一次，沈聽瀾沒有否認。

許音卻笑了出來：“沈聽瀾，你什麽時候能不帶任何目的的對我好？”可笑著笑著，卻莫名有些鼻酸，“不是問我為什麽說‘妹妹’嗎？還有個原因，這是結婚前你親口說的。”

結婚前，他說這只是一場利益置換，她無須把自己的婚姻葬送進去。

他還說，如果放棄兩家的聯姻，他會將她當做妹妹一樣看待。

可她不撞南墻不回頭，她懷揣著滿心的希冀嫁給了他。

沈聽瀾也想到婚前那些話，眼神一緊。

他只是沒想到，聽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，會讓他很不悅。

許音也平靜下來，輕舒一口氣：“宋小姐什麽回國的？”

“前不久。”

“嗯，”許音笑了笑，“有你鋪路，她的事業肯定一路綠燈。”

沈聽瀾皺眉。

許音的聲音低了下來：“你應該真的很在乎她……”

她的聲音很輕，沈聽瀾聽不太真切：“什麽？”

“那麽討厭在公開場合露面，為了她卻去了星熠秀，很在乎吧。”許音低聲呢喃。

“許音……”

許音突然擡頭，聲音大了些：“沈聽瀾，你覺得，我們適合這樣下去嗎？”

她還是給自己留了退路，沒敢直截了當的說“離婚”。

她怕自己會後悔。

沈聽瀾瞳孔急劇收縮，身軀緊繃著，直直盯著她，幾秒後才道：“你該知道我們的婚姻是怎麽來的。按照合約，你主動提及分開，將會凈身出戶。”

許音頓了下。

這個條件，是她和沈聽瀾簽署婚前協議的時候寫進去的。

她在豪華又冰冷的辦公室中，看著律師們逐條列出二人的資產。她的感情，好像都變成了一個個代表利益的數字。

於是她在律師說“二位一旦離婚”後，直接應了句：“我如果提出離婚，就凈身出戶！”

她說這句話時，沈聽瀾坐在對面，不過擡頭望了她一眼。

她以為自己這麽愛他，這輩子都不會提離婚。

只是沒想到，她表明愛意的話，同樣被律師以文字與音畫的形式，記錄了下來。

從頭到尾，都不過一場生意。

“哦。”許音淡淡應了下，站起身來直接朝樓上走去。

沈聽瀾看著她的背影，心中一緊。

以往她總會後悔，這是首次沒有反應。

他不由站起身：“你該知道，許氏在睿京所占股份、LE都包括在其中。”

許音腳步僵了僵，繼續如常上了樓，直接進了客房。

沈聽瀾仍站在原地，頭腦一片紛雜。

她在秀場說是他“不太熟的妹妹”的樣子；

她低著頭跟在柳熙身後離開的樣子；

別墅門口柳熙對她暧昧地笑的樣子……

都很刺眼。

她在柳熙面前很放松，偏偏在他面前，臉色微白的緊繃模樣，如臨大敵。

煩躁起身，沈聽瀾回了主臥，洗漱後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，像是少了什麽一樣。

最終他起身，打開臥室的小冰箱，倒了一杯牛奶一飲而盡。

滿腹的冰涼，卻莫名的將胸口的煩躁撫平了些許。

……

格麗酒店豪華套房。

孫青看著柳熙，顯然被氣得不輕：“我的小祖宗，你怎麽從秀場早退了？知不知道主辦方來請人的時候，我找了你多久？”

柳熙靠著沙發，隨意轉玩著食指的戒指，摩挲著那一顆如血的紅鉆，懶懶道：“隨便找個人頂上去不就行了？”

“你以為主辦方不知道？”孫青瞪他一眼，“最後只好請了李然上去。”

“這不就得了。”柳熙挑眉，滿不在乎。

“你別不在意，那個李然最近風頭不小，”孫青拿出手機看了眼，“手頭有不少資源，還有些單品代言，開年封面……”

柳熙轉著戒指的手一頓：“開年封面？”

“嗯哼，”孫青把手機遞到他跟前，“好幾個資源都是從你這兒漏下去的。”

柳熙往下劃了劃，上揚的眸微瞇著，掩去了精光。

孫青見他認真了，忙又道：“你也別擔心，像你這種妖孽，圈子裏獨一檔……”

“這個也是從我手裏漏下去的？”柳熙的手停在一個頁面上，拿到孫青跟前問道。

“嗯？”孫青看了眼，“LE的開年封？這個不是。聽說LE的主編直接敲了李然。”

柳熙將手機扔給他，低聲呢喃：“是嗎？”

孫青見狀勸道：“別太放在心上，你手底下的存貨更硬。”

柳熙全然沒聽進去，只緩緩走到鏡子前，歪了歪頭笑的純良：“我長得不如他？”

孫青不解：“誰？李然？”

“還是人氣不如？”

“你想多了……”

“還是能力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她、可、真、瞎、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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